_Oiolossae_

鲤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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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地方，那里的四季是靠神明来控制。春的鲤游过，夏的蝶追上水波，在秋的鹰高高起飞的山坡上，冬的鹿摇掉了角上挂着的冰凌。

他们相安无事地守护着这个世界的一年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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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年以后，那地已经不需要神明。人们建立了城镇、乡村、道路。填平了鲤的河道，开垦了蝶的花野，挖通了鹰的山峰。
鹿是他们之中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被人们远远地抛弃了。他们叫他，灾。

2
他是弃神。传说，在永白的山脊上，有一只覆着冰霜的巨大白鹿。它走过的地方冰霜经年不化，它的叫声引来雪崩，它的一瞥就能带来风雪。人们咒骂着它，将雪灾和冰雹归在它身上。

鹿行走在峭壁之上，留下一串冰封的蹄印。

3
蝶落了，鹰隐了，鲤不知去向。
鹿化成了人形。雄鹿引以为傲的角折了一半，露出冻成冰髓的芯。弃神的嘴唇白得发蓝，霜结在他的睫毛上。再厚的大衣也不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他吐出的气息微弱而冰冷。
他被困在了自己的季节，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救他了。

弃神的法力会随着信徒的减少而渐渐消逝。
而鹿，为什么还能够操控冬天？

4
他压制了法力，仍然无法逃过风雪。
他在寒冬走进了人的城。朱红城门，八十一枚铜钉。鹿仰着头，看着它们，想起主神的八十一个仙。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四十八星宿。还有很多。

鹿懵懵地回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永远地遗忘了什么。人们从他身边经过，牵着子嗣和配偶，大红的灯笼在街边连成一串。雪飘飘落下，沾在他的冰髓角芯上，冰得疼。

他最后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想起了什么。

5
他找不到他的信徒，也找不到他的同伴。鲤的季节到来之前，鹿跌跌撞撞地回到山上，躲到下一个冬天时再重新小心翼翼地下山。他的法力没有减少，也没有变得更多。他的信徒仍旧坚信着他。
鹿走遍了大江南北。

6
他没有来得及在春天之前回到山上。
灾 只能拼了命地逃到最近的一座高山上，绝望地等春天的尾巴轻轻地拍开每一块冰雪，最后将他这点雪白的山尖暴露出来。
每一天，他都能听见冰河开裂、冻土融解、雪消霜化。彤云从空中消散，阳光照在人的城里，照在田野、山丘和森林上。
而鹿绝望地等着自己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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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

鹿看见了一朵花。

那朵花在他脚边的霜雪里开放着。

8
他的法力还在，但他想起来了。

鲤曾经给他的消息，就是一朵开在冰雪里的花。"他可以休息了"。
鹿蓦地抬起头，在他的眼前，是一片青翠蓬勃。花朵开在每棵树梢，开在每棵草上，开得满天满地，开在每处他能看见的地方。

是鲤啊，是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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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把他自己关在了冬天啊。

他突然就能感受到了，鲤的尾巴，蝶的触须，鹰的翅膀。冰髓从开裂的芯里重新生长，世界轰然降临在他身边。

鲤现在，就在山顶的湖水里。鹿听见了笑声，他回身走向湖心，冰霜在湖面铺了路。鲤的尾巴在他的脚下漾过，他还隐约看见了蝶的茧衣。

鹿走进了湖。最后一点冰霜随着他的脚步静悄悄地融化，留下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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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地方，那里的四季是靠神明来控制。春的鲤游过，夏的蝶追上水波，在秋的鹰高高起飞的山坡上，冬的鹿摇掉了角上挂着的冰凌。

他们相安无事地守护着这个世界的一年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