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Oiolossae_

【御神组】寂（2）

二

 

石切丸是被外面的鸟叫声唤醒的。他翻了个身躺平在被褥里，抬手用手背盖着额头。昨晚的梦到后面都是一片混沌，折腾了半宿脑子里都还浑浑噩噩的。栗色短发毛糙地翘着，石切丸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坐起来。阳光已经透过隔门照耀进来，看起来也不早了，他伸手摸了摸手机想确认一下时间。

然后他摸到了在手机下面压着的飞机票。

现在他一下子清醒了。飞机还是中午的来着？

“石切？醒了吗……？已经可以出发了哦？”

“哦哦！好！已经醒了！”

石切丸一个翻身从被子里站起，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他一边急匆匆地收拾着自己一边腹诽，怎么能在今天这么正式的日子因为噩梦的关系起晚？他可是从不迟到啊。

大概是听到了屋子里呯呯砰砰的声音，三日月的身影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下便离开了。石切丸只觉得抱歉极了，兄长肯定是早早起来为他做了早饭，然后等他醒来直到现在吧。

“抱歉……昨晚睡得有点沉，早上……”

石切丸整理着领带，踏入厨房，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为他热牛奶的兄长的背影。听见他进来，三日月回头冲他笑笑。“哎呀，人总有这样的时候，别在意。一定饿了吧？时间还够，不用急的。”

“嗯，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石切丸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来，将盘子里的吐司塞进嘴里。三日月端着牛奶杯子走过来。“哈哈哈，石切还是这样啊，一点都不需要别人多担心，总是自己处理事情……可是以后遇到不能一个人处理的情况，也记得千万别逞强哦？”

还是不要麻烦别人比较好吧，毕竟是自己的事情。栗发青年这样想着，还是抬头对兄长露出微笑，换来一只伸过来揉头的手。

“可千万记住不要一个人逞强啊……需要的话，给我打个电话也可以哦。”

三日月慢慢地说。他的声音还像往常那样平缓而优雅，但现在却多了一丝沉重的意味。是因为自己要离开了吗？石切丸很快解决了早饭，拽起一边的纸巾：“是，我会记得的。”

他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的兄长用一种近似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他的心底慢慢漂浮上来。

“小石切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明明当时还是……”

真的来了。看到三日月又伸手在自己腰胯的高度比划来比划去，甚至还有弯腰向更低处比划的趋势，石切丸只能举双手投降。“兄长……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哈哈，怀念一下嘛，哈哈哈哈。”

 

“那么，我就出发了。”

终于将石切丸送到了机场大巴上，三日月站在路边仰着头看车上自家弟兄。石切丸正把脑袋尽量探出窗口，风把他的栗色短发都吹得翘了一绺起来。“兄长早点回去吧？”

“一路平安啊，记得安顿下来的时候给我发封电邮？”三日月歪了歪头，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对他挥了挥手。大巴消失在公路尽头的时候，深蓝短发的男子转了个身，面对着身后三条神社的方向。

 

“出来吧。”

他说，瞳色奇异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昨晚就到了吧？没有及时迎接，作为家主……我还真是照顾不周啊。”

空无一人的街道一开始还寂静无声，蓦地便起了一阵风，两旁行道树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响声回答了三日月。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面前依旧是那条无人的街道，三日月却笑了。

 

“……太郎太刀。”

 

 

 

等石切丸飞到了自己工作的城市，已经是当天晚间。搭了车赶到自己的住处时，即使是整天精神满满的他都已经感觉到疲惫。事实上早在他刚下飞机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同事的电邮，是一份出差的委托，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简单收拾后他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捧着笔记本就团在了沙发上。

 

哎，是个很有趣的邀请啊。

邀请民俗学家前去吗？这还真是。

给兄长发去了报平安的电邮后，石切丸仔细地查看了那封来自学院的委托书。发出邀请的城市他听说过，有他很感兴趣的民俗现象。虽然说现在这个刚刚回来就出发的情况有点累人，但石切丸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他向后倒过去，屋里很静，他能听到有雨滴敲打玻璃窗发出的细微声响。

“下雨了啊……”

石切丸自言自语了一句，侧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显示晚上十点半。

以往在这个时候，三日月兄长都会在厨房准备两份热气腾腾的夜宵。现在别说夜宵了，冰箱都是空的，明早的早饭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一直存在感十足地提醒着他外面现在有多不友好，石切丸只得叹气。

 

最后他还是没有打败自己的肚子。年轻的学者给自己套上一件宽大的外套，撑着伞出去找了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采购了一些必需品。正在他要折返的时候，雨渐渐地停了，他得以空出来一只手拿出刚买的零食边走边吃。石切丸望着远处的路灯和反射着路灯破碎光芒的湿润街道，隐隐约约觉得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等等？

 

视线余光扫到的阴影的形状似乎有点不对劲。石切丸还没等完全从似曾相识的感觉中完全摆脱便猛地发现了这一点，常年被灵体纠缠的警觉让他几乎立刻对此做出反应——他冲向最近的路灯。这是附近最亮的地方，恶灵在这里相对更弱一点，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它对峙。

他身后的阴影比他快多了。眨眼之间那团不定型的灵体就沿着一条诡异的折线路径飞快地追上了石切丸，并猛地抽出一条触手划向他脚踝。

“嘶——”

对的，这就是梦见的场景。湿润的街道，不明朗的路灯。脚踝上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那个有陌生男人出现的梦境，没有错的。

难道这就是那个男人吗……？身后恶灵穷追不舍，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时间可以用来抽出身上三日月留给他的护身符。不……不像。梦里自己毫无设防，而那个男人虽长刀出鞘但并无任何敌意。

而且那个姿势…是在保护他吗？

石切丸早在被抽伤的时候就做好了被缠上的准备，但预料之中的纠缠却迟迟没有到来。他跑到了路灯下面，急急抽出怀中符咒回头看去。

 

恶灵好像已经不见了。刚刚转头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什么白光一闪而过，石切丸左右确认了一下四周没有恶灵的痕迹，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快步向住宅区走。

 

栗发青年还是不放心地向身后望了一眼。

 

他刚刚站的路灯下面，梦里出现的男人正背着他站在那，长长的黑马尾被元结高束在脑后，手中兵刃长度非常。就在他愣神的一秒，街角的阴影又猛地骚动起来，石切丸只得转身继续跑。在他身后，陌生的人对着骚动的暗影擎起了刀。

 

石切丸最终逃离了那条街道。

一回到家，他第一件事不是查看自己受了伤的脚踝，而是冲到窗口一把拽开窗帘——刚刚遭遇恶灵的街道就在他的窗户下面。不知道那个为自己争取时间的人还在不在了？

眼前街道已经空无一人，连争斗的痕迹都不见半分。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地敲在地上，街道上破碎的水坑里泛起一个个小小的涟漪，反射着昏黄的路灯光芒。

 

石切丸愣了一会儿，缓缓垂下肩膀。放松的瞬间，他才终于感觉脚踝一跳一跳地疼起来，青年啧了一声咬着牙蹲下身去。

 

刚才路灯下的男人，似乎没有影子啊……